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莱阳聚焦：我的“敬亭山”

文/吕立华

曾经，我家养了只母羊，有这么几年，卖羊羔赚钱是我学费的唯一来源。于是，放羊就成了我上学之外的主要任务。

赶羊上山，常要寻草盛鲜嫩之地，近处草坡早被几家羊啃牛嚼得近乎光秃，只好去远山。羊疲人倦时，终于寻得一坡的密草，坡顶，是片小松林。

从此，羊在草坡美餐，我在松林小憩。于是，渐渐，我喜欢上了放羊，因为那片小松林。

难以想象，十几岁的我曾经有多么不合群：我不喜欢跟女孩子叽叽喳喳，也不喜欢跟男孩子嬉戏打闹，更不喜欢腻在人堆里听那些婆婆妈妈的闲言碎语。我喜欢去场院看麦子：一地的麦粒，阳光下散着湿热的麦乳香，引来小鸟光顾——我喜欢看它探头探脑偷吃的小模样。或者去山地里看守刚拔出的花生棵子——缀满胖嘟嘟的落花生，遍地的绿棵白果儿，白绿相间，是最清爽无比的搭配。

所以，我就更加喜欢那片小松林，起意即在此：那真是一处清爽凉静之地。

坐在松下——也就入了清静之地，我读课文，背语段——好像那时只有课本可读背，不用担心谁会听见、议论或是笑话，小声读大声背或是无声看，都随意，随意得抬头就能看到蓝天白云，俯首就能看到绿草和我雪白如云的羊。

没人知道我遇见了一处坡顶的小松林，我说有这么一个地方，很美，美得跟画儿一样；很静，静得能听见风跟松说话，小鸟常插嘴……没人相信，说我瞎编的——咱这穷山沟，哪有这么一块地儿！做梦吧？

好吧，且做梦去。就在松荫的清凉中，我冷静地做我的梦：我不想将来像我妈一样，整天围着锅台转；我也不想跟我爸似的，只知道种地收庄稼——我想走出这片地，走出重重山，去看山的尽头——山外的生活，会是另一番景象吧？

于是，我借来那时极流行的《钢铁是怎样炼成的》，偷偷藏在衣服里，拉着我白云般的羊，去了我的小松林；于是，我在考试成绩不是班级第一时，偷偷跑到小松林，爬上最高的那一棵，向着远处高山喊：下次，第一一定是我的！山无回声——因为山不够大，那时也不会喊现在流行的那句“我命由我不由天”，总之，就是很直白的一句“考第一”，让松听见，让自己的心听见。

但是，第一没那么容易保持，随着年级越升越高，知识越来越多越来越难，一个女孩子，再怎么奋斗自强都有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时候。

高考前的一次模拟，我考得一塌糊涂，糊涂到名次表上找来找去都找不到自己的名字——因为，我习惯在前十名里找——没有！

不是失望，是绝望。这是一所乡下普通高中，普通得一年只能考上一两个大学生的劣等学校。

又一次登上坡顶，去了那片好久都没去了的松林——已然成材的大树高松。躲进深荫中，是彻骨的寒，我在冷寂中放声嚎哭……松涛阵阵，呼啸雄壮——“下次，第一一定是我的！”我的“敬亭山”终于有了回响，将当年的豪语，借松风缓缓传到了耳中，进了心底。

归程中，薄阴的天儿，一只大雁突然从头顶飞过，向着远处，越飞越高……

一鸟高飞尽，孤云独驻间，相看两不厌，唯有敬亭山，山有知己松，人有飞鸿志，意欲行弥远，心松助神力。

那年，我终于心想事成，上了大学。